广州十三行新中国大厦服饰批发市场调研分析报告，广州探险 | 十三行服装批发市场

H说，这个商场会转圈。

本来踌躇满志说要去十三行买帽子和吊带衫，吃完早茶大家就开开心心慢慢悠悠地晃过去。过了拐角的凉茶铺，路两边忽然冒出许多土潮土潮的服装店，走到头已经拥挤得不像样，运货物的人和板车来来去去，空气开始变得浑浊。

一家做服装辅料的店，hzy和远元纷纷提醒我留意，这是我未来的出路x

抵达新中国大厦的时候，至少我已经泄了气。缺乏常识、也没有事先做调研，我甚至不知道十三行服装批发市场是一个集体概念。看着大厦的名字，心想：咦？怎么不是叫十三行？

一楼大厅里就有帽子店，远元让我去买，我说这个位置一定很贵！其实是心里面有点害怕。去完洗手间回来，我们路过一个挂满了皮草（？）的过道，三个人一起伸出手摸来摸去，远元问价格，是750块……知道我们只想要一件之后，店主就不太想理我们了。离开后，我们还在讨论怎么会750块，难道是真的兔子毛？

到了二楼、三楼，店铺愈发密集，而且款式是清一色的韩版女装（也是刚刚补课才知道的），非常单调无聊……在我看来甚至很丑。但是店员小姐姐都好好看！！我一度觉得，这大概是全国美女最集中的地方之一了吧。

在这座大厦里，基本上是男生搞搬运，女生当店员，男生女生之间也有一些打闹说笑。店铺里大声放着爱情主题的流行歌。

远元注意到很多店铺都贴了纸说招靓妹、好看小姐姐广州十三行新中国大厦服饰批发市场调研分析报告，能穿衣服的。我问如果他们不零售，要店员好看有什么用？H说要吸引大老板，以及应该也要做直播。

远元说，我们应该直接去10楼以上，因为那里不会有像我们这样的游客，应该是谈生意的地方。我们一直记得在一楼看到的大横幅，10－20层招租：这栋大厦有20层！可惜我们没找到直升客梯，只能继续沿着扶手梯上行。每层楼的格局还不尽相同，为了找到扶手梯，我们继续一层层晃荡。

我对吊带的要求是花花绿绿，纯色也可以但不要黑白灰，这完全不符合此地的货品定位。所以我们发现一家店挂着几件鲜艳的吊带衫时，都非常激动。我问小姐姐这个零售吗？对方大概也是新人、有点紧张，和我说不。我又问那批发是什么价格呢？单色10件、一件27元。

这时大概已经是四层。我们都已经累得不行，但还是继续往上走，不找到男装不罢休（……）。于是我们就一层一层找扶梯，开始螺旋式上升。四层以上，档口不再那么密集，人也少了许多。更多是一包一包的货物。偶尔一两家外面摆着一些衣服零售，大多50元一件，质量奇差。

到了12楼，几乎没有店铺，格子间上写着搬去了10楼。空调也没怎么开，也找不到上升的楼梯，我们便开始返程了。

这时候我大概清楚了一点楼层的格局，我们下得很快，这时候过了下午三点广州十三行新中国大厦服饰批发市场调研分析报告，许多店铺已经打烊，我们下行的队伍逐渐壮大。遇到一个扶梯坏了，我们跟着下班的小姐姐回到了一楼。

贼心不死，我们还想去负一看看有没有零售。也是看到了几件还行的背心，一边正蹲在地上打包货物的姐姐问我“拿货吗”，我问零售吗，她没回答就又蹲回去了。

走之后，远元说不卖就不卖。我问为什么不卖呢，卖一件也是赚啊？远元说人家做的是大生意，不想在我们这浪费精力。

（现在的我，回来补了些课，大概能就这一点给出答案了：是因为卖一件所得的钱也不会归她们。她们只是店员，真正的老板在外面跑生产，和工厂对接。）

当时我已经累得无法思考，同时心里奇怪为什么会这么累，一屁股就坐在了十四行的路边。H还要吃糖水，远元要喝凉茶，我们原路返回到那个拐口的凉茶店。

哦！远元还买了一副20块的墨镜，还蹲在路边想买双鞋。我想，H和远元好像都比我更在这种环境里一点。我想的是“这里太适合做社会学研究了”。

坐在回家的公交上，我的心里有一点难过。想起早上看到妈妈说“想强大容易 谁不想强大 做到强大太不容易了”，我对这种社达言论嗤之以鼻，心想“我就不想强大”“不强大也能过得很好啊”。但现在我意识到，这句话的主语是“我”，至少在中国的社会现实里，这不具有普遍性。

那些在批发市场里当店员的、我的同龄女孩们，她们是否有选择“不强大”的权利？而二十年以前，大概我的妈妈也和她们没有什么区别吧，特别是她成为母亲之后。

当生猛的社会现实直接敞露在我面前的时候，温室里待久了的我感到恐惧。早上我还在歌颂的“善良”“温柔”并不是这里的主题曲，这里的主题曲是“生存”“利益”。而只有这般强劲的旋律，才能支持庞大社会机器的运转。

理性上理解，可是感性上依然有越不过的距离。二十年，我都没有想过真正迈出温室去看看墙那边的人，隔膜已甚。

在看界面新闻讲20年初十三行商户们的困境＊时，心里涌起的感情，被瞬间忆起的拥挤混乱扑灭：我好像恰恰没有那么能够接受“具体的人”，好像当他们作为一个集体概念，一个符号浮现在虚无缥缈的语词里，他们才是亲近的。我才是安全的。

可是说到底，野生生长的人们啊，又需在意关于我的什么呢？

＊《广州十三行，批发市场怎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