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看齐罗永浩：留学教父丢掉体面

“像植物，向天空伸展”“像竹子一样，节节向上！”“在不确定的世界中，笃定前行”“在无奈和坚强中前行！” 这是新东方创始人、走过人生一甲子的俞敏洪近期发表在其个人公众号 “老俞闲话” 的一些文章题目。

“双减” 政策后，新东方遇上创立以来的最大危机。俞敏洪表现出的 “乐观” 甚至让人有些吃惊，他一边继续读书写作、记录生活，颇有一番文艺情怀；另一边，他也追随前新东方员工老罗（罗永浩）的脚步，投身直播，身体力行，试图解决新东方当下的困境。

但俞敏洪不是罗永浩，新东方也成不了 “交个朋友”。不同于后者的幽默诙谐，即便是直播带货，俞敏洪也充满文人气息，喜欢科普知识， “好为人师”。看齐罗永浩，留学教父最后一丝体面不再。

身为 “北大学子” 的他发表过数不清的励志演讲，大树小草的理论不知鼓舞了多少迷惘青年。今天，花甲之年的俞敏洪又一次遇上难题，虽道阻且长，却也不得不奋勇向前。

01 亲情、友情、人情

1980 年，夏。

俞敏洪第三次踏进高考考场。当时，没有人会预料到，这个曾经英语奇差的人，在后来会成为 “留学教父”。

这一次高考，俞敏洪成功考进了北大西语系，英语成绩从第一次参加高考时的 38 份来到 93 分。他短暂的获得了成功，进入北大。在北大，他 “任劳任怨”，在宿舍扫了四年地，帮舍友打了四年水。那时的他其貌不扬，甚至有些土味。

毕业后，很多同学都出国留学了。俞敏洪错过机会，留在北大任教。同时开始校外兼职英语培训。28 岁那年，俞敏洪的校外培训班被官方通报，于是一气之下离开北大，这也就有了如今新东方雏形。

1995 年，通过培训赚了一笔钱的俞敏洪远赴加拿大、美国，找徐小平、找王强。在北大，这二人都曾是俞敏洪仰望的对象，请他们来 “屈尊打工” 并没那么容易。彼时，自视甚高的徐小平正处在失意之中，北大才子王强则已经在美国安家。二人回来跟着俞敏洪创业，多少念及了四年的 “打水之情”。

随着 “三巨头” 重聚，俞敏洪、徐小平、王强经常在全国高校演讲，布道留学梦想，兜售课程，新东方在 20 世纪末的发展如火如荼。那时好未来、跟谁学、流利说都还没出现。

▲图：新东方登陆纽交所

彼时的俞敏洪如沐春风，再也不是曾经三 “战” 高考的 “穷小子”。俞敏洪后来曾在公开场合表示，“新东方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竞争对手”。但 “蜜月期” 就那么几年，一旦过去，新东方的问题和三人间的矛盾渐渐凸显。

就像创立新东方后，俞敏洪很快想到徐小平、王强这样的好友一样，俞敏洪还拉来很多身边的亲戚，他的母亲、姐姐、姐夫都在新东方担任要职，这使得新东方俨然家族企业一般。

王强、徐小平跟俞敏洪的矛盾在一次董事会上彻底爆发，三个人都哭了。王强跟徐小平都想走，但新东方离不开俞敏洪，他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结果，哭罢，谁都没走。俞敏洪的姐姐、姐夫、母亲都逐渐退出管理。

2006 年，新东方登陆纽交所，俞敏洪身价达到 16 亿，荣登教育行业首富。也是这一年后，教培行业不再只有留学培训，K12 教育逐渐成为潮流。但伴随上市的是，俞、徐、王三人间的股权纠纷。上市三个月后，徐小平、王强先后退出管理层，将股权套现，二人共同成立了真格基金。

这段往事被俞敏洪后来记录在《我曾走在崩溃的边缘》中。自此，新东方褪去了 “亲情”，也抹去了 “友情”，成了一家没有 “人情味” 的公司。

02 文人、酒桌、生意

上市后的新东方看似丢掉了 “人情味”，但俞敏洪骨子里始终是个充满感性的文人。

2012 年 7 月 19 日凌晨，做空机构浑水发了一份长达 97 页的报告，称新东方在教学区、学生人数、财务数据等存在多重造假，瞬间引发投资者恐慌，新东方市值两天蒸发 60%。面对成立以来的最大危机，俞敏洪在次日设宴招待马云、柳传志、郭广昌等人，希望对方购入新东方股票，提振信心。

席间，面对质疑，俞敏洪拍着胸脯说，我老俞是什么人？最恨的就是造假，新东方的底线就是绝不造假。马云等人旋即表示，愿意帮俞敏洪。俞深受感动，一向能喝的他当天还是喝大了。他曾总结，“我不喝酒也能成就新东方，但喝酒让这个速度变快了。”

2021 年，俞敏洪做了一档名为《酌见》的企业家访谈栏目，一边喝酒一边访谈，用白酒打开心扉。

而话说回去，为了反击浑水的做空，俞敏洪邀请全球顶尖的独立律师事务所、财务事务所和审计事务所组成联合调查团，耗时一年半，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了一份自证清白的报告。为此新东方付出了 1500 万美元的调查费用。

近十年来，尽管遭遇了好未来、流利说、猿辅导等一系列新兴在线教育机构的挑战，但新东方的根基始终稳定。甚至于，2020 年在其它行业遭遇打击时，新东方所在的在线教育跟着还享受了一波红利。然而，从零把一个企业做大，需要十年甚至更久，但从巅峰坠落却只需一瞬。

2021 年 7 月，《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简称 “双减” 文件）正式官宣。尽管此前，各方对这次变革已有预期。但这份文件的措施之严、力度之大还是超出不少业内人士的预料。消息出来后，有业内人士在社交平台留下这样一句话，“俞敏洪的江湖地位走到尽头了”。

▲图：俞敏洪双减后首次露面

无疑，这是俞敏洪创业以来的最大危机。

但对于即将迈入花甲之年的俞敏洪而言，这算不上最大的危机。20 多年前，他曾两遇劫匪。1998 年，俞敏洪在北京已经颇有名气。有一次，酒过三巡以后，俞敏洪被北京的地痞盯上，在身体内注入大量麻药。但命运眷顾下，他得以死里逃生，医生后来说，“你能活下来真是奇迹，这种麻醉剂都是动物园给大型的动物使用的，一般人注射了这样的剂量，肯定没命了。”

而在这一次，尽管 “保住江湖地位” 难说，但俞敏洪至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改变，而他也并没有选择放弃，甚至于还希望体面转身。比如，新东方捐献了近 8 万套桌椅。在俞敏洪的朋友圈里，他写道，教培时代结束。

但俞敏洪内心又是充满酸楚的。一条流传极广的传言称，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听到新东方管理层转型做托儿所的建议后，俞敏洪当场落泪。但腾讯《深网》援引一位新东方内部人士的话称，俞敏洪没有哭。有没有哭或许已经不再重要，心里苦却是真的。

面对网传 “新东方优能中学暑期集训营” 截图，俞敏洪在朋友圈罕见回怼道，“你对新东方到底有多恨，才能在这种艰难时刻还要落井下石？你特么还有一点人性吗？”

2022 年 1 月 8 日，俞敏洪在 “年终总结” 中写道，2021 年，新东方市值跌去百分之九十，营业收入减少百分之八十，员工辞退六万人，退学费、员工辞退 N+1、教学点退租等现金支出近二百亿。

但这些内容随后被新东方在官方公告中以 “俞敏洪个人博客文章不代表公司观点” 回应。公告称，该等媒体刊物并无获本公司授权及并不代表本公司观点。

此时，俞敏洪没有再做回复。

03 壮士、快钱、网红

新东方上市时，俞敏洪曾大放豪言称，100 年后阿里、腾讯可能不在了，但 100 年后教育肯定在，所以新东方一定在。马云后来回应道，教育一定在，而新东方未必会在。

几年前，鲁豫问俞敏洪，“你想过有一天新东方没有了吗？” 俞敏洪回答称，“早晚会没有的…现在如果什么都不让我干了，开辆吉普车，一路朝北，走到青藏高原，我会很开心。” 鲁豫的疑问言犹在耳，马云的 “反击” 一语成谶。资本退潮，在线教育行业俞敏洪以及新东方陷入漩涡。

“双减” 政策发布几个月后，他向教培时代挥手告别，退租、退学费、捐桌椅，而后宣告新东方将进军直播行业。他本人亲自带领老师下场直播。俞敏洪在直播间卖书、卖农产品，他说，要成立一个大型农业平台；新东方的在线直播平台则取名为 “东方甄选”。

直播初期，面对 “新东方不应照搬李佳琦”“俞敏洪不该做直播挣快钱” 的质疑，俞敏洪则大方表示，做直播还是要跟李佳琦取经，颇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毕竟，对俞敏洪和新东方来说，生存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图：直播中的俞敏洪，略显酸楚

在第一场直播结尾，面对 3 小时 500 万的交易额，俞敏洪并不理会，而是解释 “还是农产品卖的太便宜。” 尾声，对主播 “俞老师的表达真好” 的夸奖，俞敏洪不假思索回应道：“忽悠人谁不会。”

俞敏洪搞直播想开辟新东方的第二条增长曲线，但他始终放不下自己的架子，觉得这是个 “忽悠” 的活。结果似乎是，丢掉了面子，也没挣到钱。

从教培行业退出，曾经站在舞台中央侃侃而谈的俞敏洪，终于走向直播间，似乎成了 “罗永浩”，但又成不了 “罗永浩”。至少俞敏洪没有背负六亿债务，骨子里依然是科普文化的 “老师”，是体面的 “演讲大师”。于是，他连麦马未都、对话李开复、和樊登交流。他甚至还出版了自己的新书《在岁月中远行》，在书的自序中，他深情回顾了过去一年行业的风起云涌，他说，要在不确定的世界中，笃定前行。

对于新东方的未来，俞敏洪在最近的直播中表示，在符合国家政策规定基础上，依然会在教育领域深耕；他还说要基于科技发展，做出图书和图书相关的一系列软硬件学习产品。

细想来，俞敏洪其实并未说出新方向。在他的眼里，前者主要是职业教育以及孩子的全面成长，而这显然也是行业共识。至于后者，字节、网易都已推出智能学习灯等一些列产品。

新东方能否重现辉煌仍是未知。但留学教父现在必须丢掉体面，成为一名合格的网红。